~棋文弈事~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對圍棋密集班之愛恨情仇

        如果不是今年（2009年）寒假與暑假讓小兒參加了圍棋密集班，我現在應該還是可以跟普天下父親一樣，享受6歲黃口小兒對我的崇拜吧！

        為人父母者都知道，小孩子在學齡前某一段時間，父母親就是山，父母親是萬能的，父母親是無敵的。令人遺憾的，我並無緣享受這樣的時光—我在小兒面前，是一顆「滷蛋」（周老師用語），是一碗可口的滷肉飯，原因是我與小兒下過上百盤圍棋，可我贏他的不超過十盤。

        據說長清兒童棋院有個非官方統計，超過百分之八十的父母親，在孩子上完初學班後就已經下不過孩子了。我由於唸大學時曾經跟著同學學過一點點（真的是只有一點點，我估計當時程度應在十五級左右吧！），照理說，在孩子學棋前幾個月與其對弈應該是游刃有餘的。壞就壞在我「誤信」長清老師的話，說什麼第一顆子要讓孩子吃，第一盤棋要讓孩子贏。結果在讓孩子贏成習慣後，他真的把我當「滷蛋」，偶而基於老爸的尊嚴「不小心」贏他一盤，他就會大哭，如此就更不敢不小心贏他了。小弟便在如此情景下鑄成大錯—沒有趁棋力還勝過小鬼時多贏他幾盤，如今可真後悔莫及了。

        事情發生在今年年初，小鬼學圍棋四個月之後，「一時不查」讓他參加了長清的寒假密集班。隨著密集班的進行，小鬼升級神速，「乒乒乓乓」已經升到中級班，我依舊沒有「警覺」，依舊維持每天下班陪他下一盤棋的習慣。突然地，有一天，我發現我考慮時間變長了，雖在寒冬，可我熱得將衣服脫掉一件又一件，最後我竟然，竟然在「沒有不小心」的情況下，輸給了小鬼。

        這個震撼實在太大了。前些日子我還能輕鬆寫意地「輸棋」，為何小兒才上了二個星期的寒假密集班，變成力戰還輸棋呢！看來密集班的成效，真是非同小可。我本來以為，密集班每天上課，一週上五次課，只不過是將五週的課程集中在一週完成。現在看來，其成效絕對不是五倍，恐怕十倍，二十倍都不止。原因在於，普通課程一個星期上一次課，孩子上完課後若家裡沒有人有能力幫他複習，隔週來上課時通常已經忘得差不多，老師教學的延續性自然大打折扣。相反地，在密集班中，老師可以將所教的棋理於極短時間內重複複習三、五次；簡單地說，在孩子尚未忘記前一而再、再而三地複習，小孩上完課又全部一起至弈廳練習，自然而然地，這些棋理無形中轉化成孩子的棋力。而小弟淺薄的棋力，也就這麼不知不覺地讓小兒給追上了。當時，他才剛滿五歲。

        可能是我職業上的屬性，每天不是跟對造於訴狀上打筆仗，就是在法庭上打口水仗，要我跟「棋靈王」中所演的一般，對弈之後在棋盤上放上二顆子，低頭跟五歲黃口小兒說「我認輸了」，實在是很困難的一件事。這時我才發現，長清歡迎家長進入課堂中旁聽的德政，是為了照顧我這種家長的需求。於是，無論是女兒或兒子上課，我一律乖乖地坐在教室後面認真聽講，真的要非常非常感謝單老師、馬老師與周老師的包容及熱心教導。當然，大人學棋另外還有一招，就是到書局買棋書，然後在家猛K。由於我曾經輸棋後，拿起棋書來看，被小兒說了一句：「你看書有什麼用，還不是下輸我」之後，我就只能等孩子睡著後，再熬夜看棋書了。這倒不是面子問題，而是我擔心小兒真的以為看棋書沒用，會影響到他以後看棋書之意願。

        在這樣上課與熬夜讀書雙管齊下之下，在2009年上半年，我粗淺的棋力大致上還能跟上小兒之進度。雖然勝負比例還是懸殊，但那是我下到中盤形勢判斷認為撐得住之後，故意下些無理棋讓他宰一塊才輸棋的。可是，可是，可怕的暑假又到了。

        在暑假的密集課上，小兒又再次飛快地進步。悽慘的是，密集班是上班日的白天上課，我無法去旁聽。因此，我粗淺的棋力又再次被小兒拉開，狠狠地拉開。一個暑假，他由十二級飛速進步到五級，我如何追得上啊？！我只有更勤快地看書，自己買「階梯三」來作，買解答本自己改。如此「生聚教訓」之下，我總算在暑假過後慢慢又將棋力拉近，但還是追不上呀。我最後一次分先贏小兒棋，是在他四級的時候。如今他已升到一級，我看，我再怎麼熬夜看棋書也追不上囉。

        說真的，我為何要如此「拖著老命」追趕小兒的棋力呢。一方面，我對圍棋有興趣，大學時代很想學，但礙於課業壓力而未能圓夢（我是沈君山老師的學生，可惜只跟他學天文物裡與物理發展史，沒機會跟他學圍棋）。沒想到步入中年以後有此良機，當然說什麼也不願放棄囉。其實更重要的理由，是我很清楚地意識到，不管小兒將來圍棋能下到什麼境界，圍棋肯定是他生命中相當重要，甚至最重要的一環。為了能跟小孩有多一點的共同話題，為了將來能看得懂小兒所下的每一步棋，我願意投入我工作及睡覺之餘的全部時間來學圍棋。

        轉眼間，可怕的寒假又將來到，可惡的是，今年是有史以來最長的寒假。而長清，竟然開了三週的密集班，簡直是跟我作對嘛！看來，我再怎麼熬夜讀武宮正樹也沒有用了。我心知肚明，待小兒上完2010年寒假三個星期的密集班，我將只能看著小兒的背影，看著他往前衝，一輩子不夠格跟小兒分先下棋了。

        然而，兒子，圍棋是你許下的畢生志業，可不是我的喔。兒子，你就不用管老爸的尊嚴，儘管利用寒假密集班的機會，盡情邁開腳步往前衝吧！老爸儘管無法再當你的棋友，但會將角色轉換成你的棋迷，永遠陪伴在你身邊，欣賞你下的每一盤棋。或許更如張栩爸爸說的，我們家長什麼都不是，只是一個「司機」，載著小孩上課與四處征戰的司機。司機就司機吧，或許真的有一天，別人會羨慕我，有那麼多機會當你的司機，就像我現在羨慕張遠錫老師一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作者：宋昱霈（古亭低段班）、宋東樺（古亭晉段班）的爸爸